半夏

作者:半明半寐



    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有一双写满欲望的眼睛,还有一股踏平所有阻挡的恨厉。

    但是他不介意。

    因为到了夜下,如果周遭无人,她眼里也会有彷徨,靠在他肩叹气,不说什么,只是叹气。

    就是这么一瞬,刚强后面一瞬的软弱,让他倾了心,觉得自己肩头担起了她,同时也应该担起她的仇恨。

    “我是苗疆人,族人几辈都学降术。”

    “降术其实并不是邪术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那个灭我全族的人并不这么想。”

    “他是那么强,可却连孩子都不放过……”

    关于过去她这么跟他说,说的每一句他都信。

    降术不是邪术,的确。

    他对她倾心,就绝对出自自愿,绝不是因为被下了降。

    她没有强迫过他。

    就连那个能叫男人死心塌地的降,也只是顺口提及。

    是他对这个降起了意,然后追着不放,才慢慢慢慢入了局。

    “让男人死心塌地?是月经降?”

    故事听到这里半夏忍不住插了句嘴。

    无聊的时候她喜欢上网看档叫做《午夜怪谈》的节目,对这个恶心的降头至今记忆犹新。

    “是要用到月经,但不是月经降,月经降只能控制男人至多一月。但这个降头,能控制男人一生一世。”

    半夏忍不住打了个寒战,又问:“除了月经还要用到什么,尸油?”

    “需要尸油。”

    “带卵青蛙。”

    “一棵只开花不结果的梨树。”

    “还有……”

    描述到这里迟望川略顿。

    林里又开始起雾,那棵曾经的梨树慢慢掩上血色。

    “还有一个全心全意男人的……活拔指甲。”

    他将这句吐了出来,顺势带出一腔一肺的血腥气。

    活拔指甲,那滋味至今仍历历在目。

    从尾指到无名指,再到中指……,一个个过去,先是镊子挑起指甲,皮肉挣扎着脱开,再然后就是那撕心裂肺的最后一拔………

    这样的痛苦,十遍重复,让他几乎一夜白头。

    那时候季离也曾落泪,撬开他指甲的时候手也发抖,不断重复:“我给仇人下了降,报仇之后就和你远走高飞。”

    这些眼泪是有真心,他看得出。

    所以他信,她说的每个字他都信。

    听着她的话,他陪她一起去找了梨树,一起将所有材料调好,埋在梨树根下,给梨树下了降。

    隔年梨树便开花,结了一个绿到吓人的梨子。

    “这个就是碧玉梨。”

    至今他仍记得季离摘下梨子时说的话,以及说话时一闪而过的恨厉。

    “我们开始吧。”

    最终她这么说,已经推翻所有软弱。

    “她在骗你,如果只要报仇,一个月经降就已经足够。”

    连听故事的半夏都听出了漏洞,可见当时的他是多么愚钝,多么的天真白痴。

    那是一个多么漏洞百出的所谓计划啊。

    她设法用碧玉梨给仇人下降,然后将他引来;而他,则躲在暗处,等时机一到就携刀杀出。

    藏身之处是他和她一起挖的,就在卧室的大床底下,深不过一丈,他一跃便能出来。

    “这个人武功极高,要杀他不易,所以你一定要等待时机。”下去的时候季离交代了一句,顺手递给他一只水壶:“带点水,在下面你能不吃,但总不能不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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