奇情寐语第一部

作者:半明半寐等

我斥责道:“什么杜家的女子?那是你的长辈!”

她开始大笑,似是听到了什么天下最可笑的事。

她的样子无礼至极,我却无法像惩治一个家族小辈那样惩治她。

她大笑着说出一句:“你既然这样在意杜家的……女长辈,为何一走十七年!”

她的笑容很沧桑,这哪里像个十六岁的少女?

我忍住了没有发作。远远跑来一拨人,为首的是刘叔,跟着一帮男仆,还有一辆黄包车。

刘叔气喘吁吁地跑到我面前,说:“老爷、太太担心孙小姐安危,特地命小的来接孙小姐回府。”

我笑道:“汽车肯定比黄包车快,让芍儿跟我坐车回。”

刘叔弯腰:“少爷肯送孙小姐回府,再好不过。”

司机已在我的命令下自行离去。我亲自开车,蓝芍坐在后座。一开始安安静静地坐着,到后来……似是想到什么可笑的事,捂着脸笑个没完。

我咬紧嘴唇,一言不发。突然觉得——她的样子,简直有些像有着可怕脸孔的疯女人。

 

四、伤痕累累

半夜,我突然惊醒,风吹入窗棂,似乎有一个嘶哑女声在远处咿咿呀呀地唱。

我摸出枕下的左轮手枪,跳窗而出。

然而,奇怪的女声很快止歇。只听到风吹枝叶的沙沙声响。

我只披着一身黑茧绸的大褂,踏着软底鞋,像个幽灵一样潜入花园深处。

走了没多久,似乎听到压抑的女子哭声。

我加快脚步,哭声戛然而止。树丛深处蹿出一个小小的身影。我一个箭步上前拦住,那个娇小玲珑的身影险些撞在了我的怀里。

她抬起头,月光下满脸的泪痕。

我失声道:“芍儿,怎么是你?”

她不说话,只是抱着肩膀蹲在地上,在风中颤抖。

她的肩膀上,一大片衣衫都被撕烂。青紫色的掐痕触目惊心。

我蹲下,突然把她拉起。她尖声大叫,整条袖子都被我卷起,露出手臂。

手臂上到处是伤,有青紫色的掐痕,也有被烟头烫伤的痕迹。

她死死咬着嘴唇,头偏向一边,一言不发。

她的神情,是我从未见过的倔强与……凄苦。眼眶中饱含着泪水,却拼命忍着不掉下来,她那个样子,根本不是她现在的年龄应该有的。

我问她:“究竟是谁干的?!”

她看我一眼又扭头向另一边,看样子根本不准备回答我的问题。

我抓着她的肩膀把她扯到我面前,让她的脸对着我,说出了:“有我在,你根本不用害怕。说出来是谁,我不会饶了他!”

她突然笑了,越笑越大声。笑得眼泪都几乎流出来,像是听到了什么世间最可笑的事。

她的笑声引来了很多人。刘叔带着众下人奔至,向我赔笑:“孙小姐的病又犯了,一做噩梦就跑出来拼命地掐自己……”

我打出一记响亮的巴掌,没有打在资历甚老的刘叔脸上,打在了离得最近的一个男仆脸上。

我当场大怒:“孙小姐成了这个样子,你们还想编这等拙劣的谎话来蒙混过关!”

我没能查下去,娘的说法竟然跟刘叔一模一样。

娘还说,之所以没有告诉我,是因为怕我知道了后疑神疑鬼。

“这么大的家,一心一意过下去并不容易。”娘说着咳嗽了起来,看起来很劳心劳力。

我突然开口:“可不可以让我看看爹?回家这么久,还没有在爹面前尽孝过……”

爹的卧房遮掩得严严实实。厚厚的帘幕遮挡着每一丝可能溜进来的风。

天气已暖,却仍然烧着炭火盆。我站了一小会儿,已是汗流浃背,几乎喘不上气来。

屋内有种奇异的香气,爹不住地咳嗽,听上去比娘严重得多。

我得到了爹的许可,走过了三重屏风,撩起一卷帘帐,看到卧在红木床榻上的爹,瘦得一把骨头,憔悴了很多,头发都秃掉了大半。

爹在吞云吐雾,用一管精致的烟枪吸着鸦片!

烟雾缭绕中,爹干瘪的脸是蜡黄的,翻着白眼看我,像看一个陌生人。

我倒退几步,转身奔出屋。

我在娘面前说:“爹怎么会抽上鸦片?”

娘修剪着芍药,淡淡道:“自从你走后,你爹就开始不顾别人的眼光逛窑子。还不是跟那几个窑姐儿学得这一手!”

娘的大剪刀“咔嚓”一声,剪断了一大枝开得正艳的芍药。

娘抬起眼皮,斜眼看我,眼白多于眼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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