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受封疆

作者:殿前欢


  过几句之后就有点勉强了,那人开始对白,声音发颤。
  “杀人总要有个理由,敢问大人,我楚家何罪之有?”
  这句华容就跟得不太好,多半都没跟上。
  凳后那人的声音高了起来:“草菅人命的狗东西,我跟你拼了!”
  下来就是一道风声,听着象利器划过。
  华容端起扇子,盖住嘴,示意自己跟不上。
  而凳后还在继续。
  那把声音开始慌乱,显然是拼命不成被制住:“你做什么,你疯了吗,我是男人!”
  接下来的拟声则是精彩万分。
  碰撞声加上喘息声,是人都听得出,是一个男人在强暴另一个男人。
  韩朗的眼睛亮了起来,近前,伸出一只手指,抬华容下巴:“上段不会这段你总会吧,会的话咱再来一遍。”
  华容抿抿嘴,轻摇扇子,勉强配合了一次。
  “不像,华总受汝不敬业。”
  第二次,第三次,演到第三次时有了意味,华容滴汗,冷汗一颗颗滑下额头。
  “陌上菊花开。”韩朗捏他下巴,捏得死紧:“这出双簧的名,好不好听?华大少你很热么,正月里扇扇,居然还香汗淋漓。”
  “热是不热,就是腿有些疼。”华容比划:“陌上菊花开,王爷真是好才情。”
  韩朗眯眼,撩开他长衫,果然看见伤口渗血,将绷带染得通红。
  “可惜,伤没好,就不好开菊花了。”
  “菊花陌上开,耽美九洲同。王爷这般风雅,华容的腿子又算什么。”华容一字字比手势,笑得倜傥,冷汗片刻就已收干。
  
  云雨之后人有些疲乏,韩朗将手枕到头后,开始假寐。
  记忆里那幕还是鲜明。
  楚家,原来世代都是宫医,可不知怎的突然请辞,在周怀靖登基后搬去了南方。
  那年南方作乱,有韩焉余党盘踞,于是就有了韩朗的南方之行。
  遇见那把声音的一幕犹在眼前。
  是在酒楼,当时韩朗坐在二楼包间,听见有人在楼下大放厥词:“谁说妲己是妖孽,我说她才是封神榜里第一功臣。”
  那声音清脆,卷舌味偏重,竟是和刚刚失声的皇帝一摸一样。
  韩朗追出门去,楼下却已不见了那人影踪。
  “回大爷,刚才那位是西街楚家的公子。”
  老板的这一句话就好像覆水,顷刻就浇灭了楚家所有人生机。
  是夜星稀,楚家被灭门,韩朗终于找到了那个声音,知道声音的主人叫做楚陌。
  象方才双簧里演的那样,楚陌跪在当下,看着满地亲人的鲜血,问他:“杀人总要有个理由,敢问大人,我楚家何罪之有?”
  “你和你楚家的罪,就是你这把声音。”当时韩朗俯低,抚他的咽喉,就象抚过一件最最珍贵的宝器:“从今往后,你没有名字,不复存在,存在的就只有这把声音。”
  楚陌当时眦目,眼里烧过流火,还是个磊落意气的少年,骨子里和今日的林落音有些相像。
  “陌上菊花开。”想到这里韩朗失笑,手指抚过身侧华容脸颊:“耽美九洲同,华总受你这对对得绝好。”
  华容立刻咧嘴,美呆,露出满嘴大白牙。
  如果他真是楚家的人,曾经目睹那一幕,见过楚陌是怎么被开菊花,那他定力的确非常。
  一切的一切都只还只是猜测。
  韩朗在等,等流年归来,那么一切猜测就可以得到证实。
  
  又过半个月,流年没回来。
  京城里的雪开始融化,风也不再料峭,只带略微的寒意。
  华容已经大好,能走,只是不能再跑。
  对此他还是十分遗憾,跟华贵比手势:“这样戚大人的生意以后就不能再做,他喜欢玩老鹰捉小鸡。”
  华贵的心情看来不好,鸟也不鸟他,呼啦啦只顾扒饭。
  华容只好趴在桌子,指着桌上碗碟:“干煸四季豆,干炒牛河,干锅豇豆,华贵人,你明知道我靠后面吃饭,不能吃干的……到底是谁惹了你,你要这样拿我撒气。”
  华贵哼一声,咣铛铛收碗:“那你可以叫王府的厨子做给你吃,反正你现在当宠。”
  “叫……叫了等你劈死我?”华容撇嘴,愤愤比手势,亦步亦趋跟着他。
  跟出厨房后又跟出院子,华贵一回头他就看天,乌金扇子扇得飞快,一点也不心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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