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照青衫冷

作者:梓涵



    晏青衫伸手抚住她发,也不答话,只是催她去睡,不知是催了多少遍。

    “我不睡。”锦瑟噘嘴:“御医说你膝盖要记住换药,半点马虎不得,我看这里宫女一个也靠不住,指不定哪个就是齐楣的人。”

    “那好。”晏青衫拢住她肩:“你趴这里睡,我讲个故事哄你,到时候唤醒你换药。”

    锦瑟闻言伸个懒腰,将脸埋在晏青衫腿间,由着晏青衫轻轻拍打她背,一如多年前无数个寒冷恐惧的夜。

    “你故事讲的最烂。”她打着哈欠:“总是什么呆子孔融,大梨不吃吃小梨,真正是脑子有病。”

    晏青衫莞尔,打头又开始重复:“从前有个小小儒生名叫孔融⋯⋯”

    锦瑟淬他一口后喃喃睡着了,脸孔晶莹象个无暇的婴孩。

    “青衫哥哥。”

    许久后她捉住晏青衫衣袖梦语:“齐楣要封后了,你要小心。不过也别太恨她,最多咱们也拿针戳她,别要她命,这样才象我的好好青衫哥哥。”

    “好好青衫哥哥⋯⋯”

    晏青衫顺着她话头重复,许久心绪不得平息。

    最终他唤来宫人,将锦瑟抱去她自家床铺,一路锦瑟打着微鼾,眉头不曾松过。

    “放心吧。”晏青衫自语:“你的青衫哥哥该当不会去为难一个女人,一个名叫齐楣,却一辈子也无望举案齐眉的女人。”

    之后夜便深了,窗外落起细雨,晏青衫数着那点滴声终于入睡。

    半梦半醒间觉得有人站在床前,影影绰绰的正盯住他脸。

    “谁?”他转身,看见张平淡不过的中年女子脸孔。

    “奴婢素心。”那女子垂首:“今日才来乾靖宫伺候公子。”

    声音平静端凝,并不像一般宫人畏首畏尾。

    晏青衫应了声“哦”后又转身睡去。

    那女子在他床前静默,叹了口气后突然又幽幽发声。

    “他果然不舍得杀你。”那声音道:“他果然是优柔寡断不适合在乱世为君。”

    四

    晏青衫即时醒了,他望住眼前这名叫素心的女子,女子也回迎他,目光深邃莫测。

    “你是谁?”晏青衫发问,蹙起眉尖为终于见到了黑暗里的这双眼。

    素心垂首:“我叫素心,是谁公子自然明了。这番来是问公子一句话,很要紧的一句话。”

    “问吧。”晏青衫起身,摊开手盯住窗外夜雨。

    素心还是垂首:“主人想问公子一句。要齐宣那厮性命,有很多种法子,下绊子使阴功不胜枚举,可公子为什么要用这种笨法子,造圣旨盖御印,未免是太过张扬。”

    晏青衫还是盯住夜雨:“既是笨法子,自然是因为人笨想不出聪明招数。”

    “笑话!”素心终于抬眼,在夜里发出犀利光亮:“公子九岁时就名动朝野,聪慧老成无人能及,说是愚钝,怕是谁也不信吧?”

    夜雨这时缓了,敲打窗棂犹如细数故去岁月。

    “那你说是为了什么呢?”晏青衫回身,心内有些疼痛,为着太过光鲜的过去和太过污鄙的现在。

    素心复又垂首:“只怕是公子畏难不想活了,想借此机会名正言顺做个了结,早忘记曾应承过我家主人些什么。”

    言语间森冷无情,除却责怪还是责怪,没半点体恤了解。

    “笑话。”晏青衫仰首冷笑,左手紧握伤口处渗出血来:“我做什么不想活,这里锦衣玉食快活的紧,我只需床上云雨一番就要风得风,还有什么不顺心的要做什么了结,您还真正是会说笑。”

    笑声轻却凄洌,是比痛还深的无望。

    素心抬眼,神色不改端的是郎心似铁。

    “是吗?”她低声反问:“这么说公子便是要我带这句话给久候的主人吗?如此素心告退。”

    言毕就真的躬身后退,一如来时般悄无声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