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照青衫冷

作者:梓涵

  一
  早起时晏青衫就被明晃晃的阳光耀了眼,锦瑟端着漱口茶盅立在床前,那眉眼绝对可以用开了花来形容。
  “今儿个天可真好。”她道,服侍完晏青衫漱口又端来洗脸水盆:“满院的梨花也跟约好了似的,这会子一起全开了。”
  晏青衫闲闲应了声哦,不过是一抬眼,锦瑟立马盯过来捉住他目光。
  “七爷五更不到走的。”她不怀好意的一路痴笑:“说是退了朝会来宫里用膳。”
  晏青衫又应了声哦,冷漠至极的语调,抬手便要她拿壶酒来。
  锦瑟有些讪讪,撅着嘴去了,回转时提了只壶,里面却是三滴酒对着大半壶温水。
  晏青衫尝后拿眼横她,她也回横,拿手叉腰:“大清早的喝个什么酒,你现在酒瘾是越来越大,我可不能再由着你糟蹋身子。”
  晏青衫无法,只得将酒壶还她,乖乖喝了药喝汤羹,喝的肚皮溜圆,连个饱嗝也还没曾来得及打,就被她连人带被抱出了门,强按在院内一张石椅上。
  石椅有些凉,锦瑟拿被角帮他垫好,接着又回身把原先酒壶拿了来。
  壶还是那只高脚青白瓷壶,不过多添了些酒,现如今是二分酒八分水,能尝出些酒味了。
  锦瑟抬手,给晏青衫和自己各斟了一杯,做大发慈悲状,说是赏花时可以喝些酒应景。
  喝完一杯后她斜眼看枝头梨花,神情有些迷醉。
  “果然是美呢。”她感慨:“七爷早起时说了,他就是看这满院的梨花像你,所以才安排的你住在乾靖宫。” 
  这时恰巧有朵梨花落下,还沾着早起时露水,落在晏青衫手边,果然和他肌肤一般颜色,一般的剔透里隐隐流光。
  晏青衫伸手将它拈起,看一眼后捻碎,毫不怜惜。
  “可惜我不喜欢。”他低头,杯酒落肚后很快又是一杯:“不喜欢它这般干净,而且我也决计不像它,什么梨花带雨直堪怜,好笑。”
  锦瑟闻言一怔,很是难得的主动沉默了,也学晏青衫一杯杯往肚里灌酒。
  到第三杯时她眼神已经开始发飘,第五杯时干脆连人影子也瞧不清了,从晏青衫怀里一把抢过酒壶抱着痛喝。
  “干什么不许我喝。”她大着舌头歪了头:“这酒掺了水又喝不醉,还有你为什么总是对七爷这样冷言冷语,他这样重情重义又有本事的男人,世上能有几个?”
  说完趴在石桌上嚎啕大哭,无端无由的,哭了眼泪鼻涕一脸。
  “你喜欢他?”晏青衫凑近,帮她将眼泪擦干,而后问了这么一句,小心翼翼不肯置信。
  “不行吗?”锦瑟抬头,这会换副傻笑:“我偷偷喜欢,谁也不告诉。”
  紧接着便开始打起呼噜,和她家族所有人一样,沾酒就醉醉完就睡。
  
  “不行。”
  许久过后晏青衫才回神说了这一句,在石椅上坐的久了,通身冰凉却心如火烫,烧的他连指尖也开始颤抖。
  “拿琴来!”他厉声,失却一贯冷静。
  宫人依言拿来长琴,顺便将睡死了的锦瑟抱回房内,晏青衫将手搁上那落满灰尘的琴弦,想弹首清平调,哪知第一个音铮铮离弦,却是个满怀怨叹的高音,如他心般滚烫翻覆,哪里有半点清平。
  他怔了怔,想起个调重新来过,斜里却伸出一只手来,比他掌略微宽阔的一只温暖手掌,覆在他冰凉掌背。
  “还是等你手好了再弹曲子吧,到时候我洗耳恭听。”
  来人低声,嗓音宽厚温淳,正是萧骋。
  晏青衫闻言将手从琴上缓缓放落,萧骋掠起衣襟,在离他一肩开外坐了,侧头看他和满院梨花。
  “你知不知道梨花其实带淡淡青绿色?”萧骋开口:“落时一地雪,很美,有些象你。”
  “是美。”晏青衫回话,接着就冷寂无语。
  从始至终,他都学不会逢迎,仿似那比痛比死更难。
  场面有些冷清,萧骋将手搁上长琴没话找话:“你居然能一只手奏曲,这等本事是什么时候学的?”
  “我本来就通些音律。”晏青衫回应:“在沧州一年,闲来无事,我就试试少了只手还能不能奏曲,后来便学会了。”
  言下淡淡,那平常人一生也学不会的,他一年学会了,好像是半点也不稀奇。
  萧骋侧头,瞧他眼光也凝重了几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