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照青衫冷

作者:梓涵


  “当断不断,我确实不适合做一朝之君。”他苦笑,望住座下龙椅:“你说是也不是王公公?”
  王公公惶恐,跪下身不知所措,那门外奏禀,说是乾靖宫锦瑟求见。
  “你起吧。”萧骋挥手:“去劝她回转。”
  天空这时落下急雨,劈头盖脸应情应景。
  “圣上!七爷!”锦瑟长唤:“锦瑟只有一句,说完便永不再来叨扰。”
  言毕便是长跪,跪到雨住天明殿门微启。
  “进来吧。”门内萧骋垂首:“说完你要说的,我送你回沧州。”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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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回到凌波殿天已透亮,锦瑟抱着被褥火盆,手间持有圣上令牌,终于得以跨进殿门。
  “对不住。”她燃起火盆,又拿被褥裹住晏青衫颤抖身躯,边裹边是泪如雨下:“我又去求次七爷,把话都带到了,却还是不曾劝动他。”
  “什么话?你又何必的去求他。”晏青衫抬头,眸里又是片死寂的宁静。
  “怎么?”锦瑟诧异:“月牙湖边他说于你的话,说他曾应承再不让天下任何一人轻你负你,不是你要人交代我带到的吗?”
  “是吗?有人叫你带这句话给他?”晏青衫冷笑,心下明白了十分,裹住被褥再不发一言。
  锦瑟往火盆不住添炭,殿内终于有了暖意时门外响起嘈杂脚步声。
  “晏青衫!”来人中为首的厉喝,将他自被褥里一把提起。
  余下还有三人,各忙各的井井有条,很快就支起琴架长鞭蘸水,左右将晏青衫围住。
  “做什么?”锦瑟张臂,挡在晏青衫跟前:“圣上说他决计不会对我青衫哥哥用刑。”
  “谁说我们要用刑?”来人挑眉:“我们不过来请晏公子奏曲镇魂调,为我家老爷送行而已。”
  “请吧。”她抬手,一指琴架:“还请公子奏曲三日以消我家老爷怨气。”
  “我认得你!你是淑贵妃的人。”锦瑟尖叫,声大而底气不足。
  这当口有人握住了她手,安定而刚强的力量,来自消瘦憔悴的晏青衫。
  “镇魂调我奏不出。”他摇头:“我只得一只左手,又按又弹,不是每个曲子都能奏全的。悲调里我能奏的只有一曲,您看能不能将就。”
  “那好。”来人又是扬手:“请公子下跪亡魂,三日里长奏此曲,若有一刻停了,可莫怪我等冒犯。”
  那持着长鞭之人闻言清咳,将鞭迎风抖了抖,算是示警。
  晏青衫不语,就着琴架前垫毯掠衫跪下,单手按上琴弦,拨出第一个长音。
  琴是好琴,上等梓木掏空制就,毯也是好毯,柔软细密花纹繁复。
  只是弦紧而欠弹性,丝箍的过密,毯下则放置了长针,尖利冰凉。
  曲奏半日时满弦染血,晏青衫五指已失却知觉,那针深扎在他膝下,也早被暖血捂热。
  可曲不曾有一刻停歇,持鞭之人赋了闲,双手环抱几乎便要睡着。
  锦瑟被两人左右架住,只能远远打量晏青衫神色,不曾觉察到他痛苦,却只察觉到他隐约的愧意和心甘。
  
  本来,他是倔强到死的晏青衫,能叫他长奏悲调的,便只有心甘,只能是心甘。